閃著亮光的微笑

    橙紅色的屋頂、藍色的海水和白色的石灰?guī)r構(gòu)成了杜布羅夫尼克的主色調(diào)。古城里彌漫濃厚的中世紀風情，還有很多人更加熟悉的意大利生活痕跡——晾曬的各色衣服掛滿街巷，上面散發(fā)著陽光與海風的氣息。碼頭邊的露天餐廳傳來烤海鮮的味道，市集里賣的熏衣草香包，散發(fā)另一種清香。坐落在達爾馬提亞(Dalmatian)海岸地區(qū)的杜布羅夫尼克分為新城和舊城，關(guān)于旅游的一切都集中在后者。古城因為一直保留著中世紀的風貌，1979年被聯(lián)合國教科文組織(UNSECO)列入世界文化遺產(chǎn)名錄。舊城區(qū)建在達爾馬提亞海岸南端的一塊石灰?guī)r上，亞得里亞海從三面環(huán)繞，仿佛一片巨大的貝殼向海面伸展出去。自12世紀開始，這里曾經(jīng)是地中海繁華的貿(mào)易中心，僅次于威尼斯。1667年的一場大地震，和世代經(jīng)歷的戰(zhàn)爭，使得杜布羅夫尼克的海權(quán)不再，但卻幸運地得以完整保存。

    土生土長的Branka是我最先在克羅地亞認識的朋友，我隨她穿梭古城。“不是我吹牛，這個只需半天就可以走完的古城，真值得在這兒住上一段兒。”Branka以這樣的開場白宣告生活在杜布羅夫尼克的驕傲。同樣擁有美麗海岸線和宜人的地中海氣候，消費卻比法國南部、意大利等地更便宜，杜布羅夫尼克吸引不少好萊塢巨星在這里買下依山向海的房子，早已不是什么新聞。素顏的碧昂斯、湯姆·克魯斯、布拉德·皮特與安吉麗娜·朱莉等隨時可能在不起眼的角落跟你擦身而過。海岸邊的五星酒店Hotel Excelsior還有一個大家津津樂道的故事，影星理查德·伯頓就曾在酒店的某間套房與伊麗莎白·泰勒度過浪漫之夜。

    跟著Branka，我們先從城門走進古城最熱鬧的Stradun大街。游客們正忙著光顧兩旁的小店和露天咖啡，Branka卻讓我細看從1468年已鋪在地上的古老石灰?guī)r磚。“1667年這里經(jīng)歷了一場大地震，如今的古城建筑都是災(zāi)后重建，只有石板路見證著近600年的風霜打磨，每塊石塊都光滑如冰、閃亮如鏡。”

時光不逝

    趁著雨勢，我們從Stradun大道旁的一條小巷鉆進始于1317年的圣方濟修道院(Franciscan Monastery)。修道院是地震后按原貌復(fù)修后保留下來的模樣，Branka讓我一定要看看院子回廊旁的藥局Stara Ljekarna。原來，這是歐洲最古老的藥局，從1317年經(jīng)營至今。“店子雖老，賣的藥可都是現(xiàn)代的！”Branka的驕傲再次溢于言表。藥房內(nèi)除了各種藥物，還有用當?shù)禺a(chǎn)的熏衣草、蜜柑或玫瑰等制成的天然潤膚露，分不清亞洲人面孔的店員不會說英語，急忙從柜子里找出日本雜志，給我翻看特意給藥店做的兩版報道。

    杜布羅夫尼克吸引人的秘密，還藏在那些上下曲折的小巷中。Juverlir是當?shù)厝?，在古城Od Puca Vl. Lazar Kodic巷子里經(jīng)營一家銀器飾物店，店沒有門牌、名不見經(jīng)傳，卻是相傳三代售賣手工銀花首飾。店里古老的飾柜、昏黃的吊燈、用來放銀飾的紅色和黑色的天鵝絨墊布透著陳年氣息，彷佛從上世紀以來就被時光凝住。Juverlir年過七十，能說簡單的英語。他說：“銀花飾物有些是屬于我祖母的手藝，她走了許多年，從前的款式也不再做了。”我挑了一對精巧的銀花耳環(huán)，Juverlir緩緩拿到從上個世紀始沿用至今的秤上稱重，居然花十多塊歐元能買到一件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古董銀飾，我愿意一直留在這樣的時光里。

薩格勒布遇上總統(tǒng)

    從杜布羅夫尼克前往首都薩格勒布的路途，必須跨過鄰居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(Bosnia and Herzegovina)的地盤?？肆_地亞如此尷尬地被分隔成兩個不連續(xù)的部分，是1699年簽署的《卡爾洛維茨條約》所產(chǎn)生的結(jié)果，當時拉古薩(Ragusa)共和國將內(nèi)烏姆(Neum)地區(qū)賣給奧斯曼帝國以保國土安寧，它由此成為今天波黑唯一的海岸地區(qū)。

    薩格勒布作為前南斯拉夫第二大城市，它不僅值得過個周末，你甚至可以在那兒待上一周。城市中心主要分成Gornji Grad、Kaptol和Donji Grad三個區(qū)，Gornji Grad是舊城核心、昔日的歷史中心；毗鄰的Kaptol區(qū)則是餐廳、商店林立的地段，連鎖時裝店、超市、大廣場Trg Bana Jelacica和街市Dolce等都在這里，當?shù)厝藭袵ornji Grad和Kaptol合起來稱為上城區(qū)。

    薩格勒布的“菜籃子”多拉克菜市場(Dolac)是我最喜歡的地方。清晨時分，菜農(nóng)們早已擺好攤，開始售賣自家出產(chǎn)的新鮮蔬菜、水果、蜜糖、奶酪……室內(nèi)市場則會是魚類海鮮。菜市場附近的Trg Bana Jelacica是薩格勒布最主要的大廣場，適逢周末，廣場上正在進行克羅地亞東部和山區(qū)的旅游宣傳，來自山區(qū)的人們，帶著鄉(xiāng)村烤制的蜂蜜果仁蛋糕、高濃度的香草烈酒、各式自家制的風干肉等，敞開著讓人試吃，一派嘉年華的氣氛。身穿白色、紅色、黑色交織當?shù)貍鹘y(tǒng)服裝的鄉(xiāng)間女孩兒，讓人忍不住將鏡頭對著她多按幾次快門。突然一只手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，并用簡單的英語對我說：“姑娘，你身旁的人更值得拍啊，他是我們親愛的總統(tǒng)先生！”總統(tǒng)先生身穿一身黑色西服，看上去今天是來工作的，不過此刻他正認真琢磨手上吃的東西——那是來自山村的一種小吃。總統(tǒng)伊沃·約西波維奇(Ivo Osipovich)顯然沒有意識到身邊的亞洲女性來自中國，他先是報以略帶驚訝的微笑、然后友善地和我握手說：“歡迎來克羅地亞?。?rdquo;

樂觀的藝術(shù)

    Gornji Grad舊城區(qū)是我認為這座城市最美的地方，從建于羅馬時代、如今僅存的薩格勒布古城門走進去就是舊城區(qū)所在。城門內(nèi)是一條放滿紀念石碑的通道，里面奉了一尊圣母像。1731年舊城發(fā)生大火，只有這城門和圣母像幸存，人們遂在通道里建了小型圣壇供奉，當?shù)厝私?jīng)過城門，都會虔誠敬禮。

    穿過城門走進古城大街，便是薩格勒布最美的圣馬克廣場(St. Mark’Square)，和廣場上建于中世紀的圣馬克教堂(St. Mark’Church)，旁邊是克羅地亞政府、議會和市政廳所在地。這里也是薩格勒布的地標。教堂最搶眼的是花磚拼圖的瓦頂，由紅、白、藍、赭四色組成的圖案組成放在一面旗上的兩個徽章，左邊的代表當時克羅地亞三個國王，右邊的則是薩格勒布市徽，設(shè)計上都帶有典型的斯拉夫風格。由于歷史與宗教的原因，這種風格融合了羅馬藝術(shù)與拜占庭風格，大氣莊重又不失歡愉和熱情。

    廣場上的步操檢閱儀式并不常見，一隊步兵由騎兵帶領(lǐng)走向廣場，他們的制服分為幾種不一樣的搭配：白色襯衣、紅色的圍巾與黑白條紋的腰布；紅色硬挺的制服配上黑色的圍巾，腰布是黃黑條紋；深藍或墨綠色制服加紅色圍巾，腰布則換成了藍白條紋。衣服上都有著金黃色的盤花扣，外面全都罩著披風，不過有的卻只是蓋住一半肩膀。

    一路上萍水相逢的克羅地亞人，他們身上都透出一種樂觀與堅毅，在杜布羅夫尼克陪伴過我的Branka曾說：克羅地亞人每一代都經(jīng)歷了自己那一代的戰(zhàn)爭。最近十幾年來總算政局平穩(wěn)，但2009年克羅地亞陷入經(jīng)濟低迷，政府告訴市民們的是，家庭及夫妻間要互相關(guān)心、體貼和支持，用幸福感對抗逆境。人們雖沒有富裕的消費，甚至負債，卻多了時間留在家里，享受簡單的天倫和親朋之樂。也許有這樣的前提，這個國家才有了一座分手博物館(Museum of Broken Relationships)的出現(xiàn)。

    分手博物館就在圣馬克廣場對面，由一對克羅地亞藝術(shù)家情侶Olinka Vistica和Drazen Grubisic創(chuàng)辦。這對情侶經(jīng)歷了數(shù)度分分合合，發(fā)現(xiàn)一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，往往被一些難以處理的“遺物”縈繞得不知所措。不管是背叛還是和平分手，不管是感情突然死亡還是無疾而終，只因心系牽絆而難以重新上路。有一天，這對曾經(jīng)的藝術(shù)家情侶突然萌發(fā)一個想法——收集自己和朋友們無法處理的分手遺物做一次世界巡回展。這個主意得到了出乎意料的“追捧”：很多人把自己的“分手遺物”從世界各地送給了他們。這件世界巡回展最終導致了一個永久性的結(jié)果，那就是巡展結(jié)束后，兩人決定在自己國家辦一所永久博物館，這也許會成為人們面對逝去感情的一種心理療法，釋放內(nèi)心和過去的憑借，重拾對愛情和未來生活的希望。

帝的淚水

    普利特維采湖群國家公園，由十六個主要湖泊交錯組成，又名十六湖國家公園，這個名字比它的本名更為人熟知。十六湖國家公園位于首都薩格勒布與扎達爾(Zadar)之間，按照地勢分為上湖與下湖，連接每個湖的是潔白如練的瀑布，上下交錯連綿將近20公頃。穿插在這些瀑布間的，是蜿蜒的步行木橋。上湖的湖水襯著白色石灰?guī)r山谷，周圍是茂盛的森林，幾段奔涌而下的瀑布扮演了中間連接的角色。下湖的湖水更小也更淺一些，環(huán)繞著一些稀疏的灌木叢。大部分的水來自白河和黑河(Bijela and Crna)，湖與湖之間的分隔，則是由于水在流動過程中從石灰?guī)r中吸收了鈣而逐漸形成，這種獨特的水和巖石以及植物之間的互動，早在冰河時期就已經(jīng)開始，從未間斷。

    湖水的顏色會不斷變化，從蔚藍到亮綠，從深藍到灰色，顏色取決于水中礦物質(zhì)和有機物的含量，還有雨水帶來的沉積物，以及陽光的角度。如果你是植物愛好者，十六湖國家公園有豐富的實地教材：東北部覆蓋著山毛櫸森林，其他的部分則分布著冷杉、云杉、五角松、白面松和花白臘木，等到秋天的時候，雖然游客會變得稀少，但他們卻會因此錯過這里顏色變幻的美景。

    離開十六湖前的半小時，下了一場暴雨。雨后森林的綠色更加閃閃發(fā)亮，還有一種我特別鐘愛的清香。陽光重新穿過山林照在湖面上，我期待著能看到彩虹。十六湖沒有滿足我這個愿望，但這是在巴爾干，什么都有可能不是嗎？在返回薩格勒布的路上，一條大大的彩虹赫然掛在車子前方的天邊。